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己亥年闽北建瓯东岳庙会巡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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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摘要]唐玄宗开元十九年,高道司马承祯上书认为国家祭祀的五岳神乃是“山林之神”,不是五岳“正真之神”,建议玄宗皇帝祭祀“五岳真君”,取代儒家祭祀观念中的五岳之神。

文/张永宏

缘起

2012年岁在壬辰精阳六月,恩师詹石窗先生考察闽北道教文化,参访建瓯东岳庙,赋诗《七律访建瓯东岳庙纪事》,以志襟怀。诗曰:“隐鹤伏丘千万年,待机飞举眺帘端。气行东晋庙基立,道旺盛唐法事虔。炼药梅仙勤进火,度人岳帝解屈冤。建溪护绕功德大,瓯境官民福寿安。”笔者此前曾蹲点莆田江口,考察福莆仙东岳观三月有余,对于八闽东岳文化,发生莫大兴趣。拜读了詹师的七律之后,对建瓯东岳庙陡生向往之情。

己亥年闽北建瓯东岳庙会巡礼

建瓯东岳庙-山门(摄影:张永宏)

2014年岁在癸巳清和四月,终南山老修行张上至下顺炼师前来闽东柘荣传授功法,笔者有幸担任活动的主持人。得以亲近真人,亲聆法音,亲演传统导引之术,亲悟至道玄妙之境,受益匪浅,幸甚至哉,终身难忘。期间,得遇建瓯东岳庙内当家林信心道长。林道长邀请笔者前往建瓯,“指导工作”。“指导”岂敢?笔者不胜惶恐,然则慨然期以时日,定当拜访。

己亥年闽北建瓯东岳庙会巡礼

建瓯东岳庙-文物修复工程(摄影:张永宏)

2018年岁在戊戌暮商九月,在闽东柘荣清云宫凌霄宝殿上梁庆典期间,笔者见到了建瓯东岳庙当家董崇真炼师。董炼师再次邀请笔者前往建瓯,“指导工作”!笔者再次惶恐不安,连声说“岂敢指导”?内心中已然感觉道果圆熟,允然期以时日,定当参访。

此后数月,董道长一直与笔者保持联系,商谈成立福建省岱宗文化研究会暨整理八闽岱宗史料之事。笔者乃决意于今年(己亥)三月廿八日东岳大帝圣诞期间,前来建瓯,膜拜青帝,巡礼庙会。

千年古庙

汉献帝建安初年(196),划分侯官北乡土地,设置建安县(今建瓯市)。这是建瓯设县之始,距今已有1800多年历史,是福建省最早设置的四个县之一,“福建”之“建”亦得名自建瓯。

建瓯东岳庙见存清穆宗同治三年(1864)《奉宪永禁盗卖葬砍碑》记载,“(东郊白鹤山)东晋时创建东岳宫”。这是明确记载建瓯东岳庙始建年代的文字资料。然则,清朝距离东晋不啻千五百余年之久,笔者不禁疑惑:清人所言,依据何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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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嘉靖版《建宁府志》(资料图)

按明嘉靖版《建宁府志》卷三“山川”记曰:“(白鹤山)在府城东。晋时望气者言,山有异气,命工凿之,朝凿暮合,有鹤翔其上,因名。山之麓有东岳行宫。”这段文字至少有两解:其一,晋代望气者凿山翔鹤,时人在山麓修筑东岳行宫;其二,晋代凿山翔鹤仅只是“白鹤山”得名之由,东岳行宫是后来修建的。据此推测,东岳行宫至少于《建宁府志》纂辑之明世宗嘉靖年间,已经存在。质言之,建瓯东岳庙的始建年代当不晚于明嘉靖二十年(1541)。

己亥年闽北建瓯东岳庙会巡礼

明嘉靖版《建宁府志》“白鹤山”(资料图)

从嘉靖版《建宁府志》编纂完毕之年(1541)上溯119年,亦即明成祖永乐二十年(1422),建宁府城东郊真如禅寺的普通和尚前来北京参加佛事活动,专门找到建瓯籍老乡、时任文渊阁大学士的杨荣,请求他写一篇文章。在杨荣的《真如禅寺记》中,特别提到,建瓯东岳庙位于真如禅寺的右边,因为东岳大帝职司冥府,掌管死人升天之事,故而在元朝的时候,当地人将东岳庙东侧的佛庵称作“天堂庵”,入明以后,在杨荣祖父达卿公的支持下,天堂俺才扩建为真如禅寺。尽管如此,“至今人谓真如为天堂”。由此推测,建瓯东岳庙的始建年代当不晚于元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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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版《建宁府志》“东岳宫”(资料图)

康熙版《建宁府志》卷十五记载崇安县(今武夷山市)的东岳庙始建于宋徽宗崇宁四年(1105)。由此可见,东岳信仰以空间实体化的形式存在于闽北地区,其时间可以上推至宋代。究其原因,可能与宋真宗、宋徽宗的崇道活动,尤其是他们封禅泰山的举动,具有莫大的关系。事实上,在扩大泰山崇拜与东岳信仰的传播方面,唐高宗、唐玄宗的封禅泰山之举,对于东岳信仰的传播,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。尽管武则天没有封禅泰山,但是其封禅中岳嵩山暨数次投龙简活动,也无疑扩大了五岳信仰在全国的影响力。

恩师詹石窗先生在“气行东晋庙基立,道旺盛唐法事虔”一联的“自注”中认为:“建瓯东岳庙虽起于东晋,但应是兴于唐代。”尽管是推测之词,但可视作的论。

这是因为,泰山神的崇拜及其祭祀活动十分久远,然而其初始阶段主要流行于山东一带,其信仰不可能远播至闽地。但是,随着“永嘉南渡”“八姓入闽”的移民潮,山东一带的冠带之族迁徙至闽北建瓯,带来泰山信仰,当在意料之中。建瓯东岳庙起于东晋,当不是无稽之谈。尽管如此,泰山神与东岳大帝仍有区别。唐玄宗开元十九年(731),高道司马承祯上书,认为国家祭祀的五岳神乃是“山林之神”,不是五岳“正真之神”,建议玄宗皇帝祭祀“五岳真君”,取代儒家祭祀观念中的五岳之神。唐明皇接受了这个建议,下令五岳所在地建立“五岳真君祠”,由道士代为祭祀。詹先生推测建瓯东岳庙兴于唐代,可能与这个背景有关。

无论是唐代,亦或晋代,我们说建瓯东岳庙是“千年古庙”,都是站得住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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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国版《建瓯县志》(资料图)

时见朝会

《说文解字》曰:“会,合也。”《广雅释诂》曰:“会,聚也。”考察“庙”(庙)的原初义,当与祖宗崇拜有关。《广雅释天》曰:“庙祧坛,鬼祭先祖也。”“庙”是祭祀先祖的场所。在宗法时代,祭祀祖先的活动往往伴随着处理家族事务的行为,在家国一体的理念下,祭祀祖先、处理族务也往往与措置军国要事捆绑在一起。“庙”(庙)之为义,除了在宗庙(“广”)中朝拜祖先之外,还要朝拜族长,朝会群臣。此后,“庙”的词义逐渐发生衍化,具有了奉祀神明、定期朝会的意思,而“庙会”在民间社会的衍化,则逐渐涵容了礼拜神明、朝圣祈福、迎神赛会、集会贸易、社会交际等元素。《周礼大宗伯》曰:“时见曰会。”庙会往往具有固定的日期和周期,隔一段时间即相会一次,是谓“时见”。东岳庙会一般在夏历三月廿八日东岳大帝诞辰期间举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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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国版《建瓯县志》“东岳庙会”(资料图)

根据民国版《建瓯县志》卷十九“礼俗”的记载,建瓯东岳庙会始于三月廿七日的“迎东岳泰山”。在此之前,董其事者挨家挨户通知“题疏”,收取一定费用,这些费用“半充修整庙宇,半为是日迎神游街之用”。迎神游街的时候,“有春台、彩船、抬阁、装古文种种游戏”,热闹非凡,城里人和乡下人都来聚观,“途为之塞”,相当壮观。《建瓯县志》还特别提到了民众抬着黑白无常,行进在游神队伍中,“又有许愿穿红衣、戴枷锁,甚至臂肉上刺针、悬炉”等种种怪异现象,认为都是迷信活动,应当改革之。

笔者此次前来观摩建瓯东岳庙会,颇不凑巧。适逢工程修整,多处大殿均搭建了脚手架,外面蒙以工程防护纱网,张贴安全告示,闲人不得入内。董崇真道长解释说,建瓯东岳庙于2006年被评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近年来经过国家文保部门鉴定,多处构件出现腐烂情况,决定拨款,根据相关文保法规,予以古建修缮。工程已经持续数月有余,预计今年年底可以完工。

董道长不无幽默地说,太上道祖教导我们说,“祸兮福之所倚,福兮祸之所伏”,我们东岳庙自从被评为国家级文保单位以来,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,主要是消防安全隐患。当地传统,信众都是在大殿烧香。尤其在庙会期间,香火鼎盛,给我们的安全工作带来巨大压力。每年庙会,建瓯市统战部、民宗局领导都很担心,市公安局、消防局、交通局也派遣专人,前来维持秩序,保障安全。现在进行维修,不允许信众香客进庙烧香了,我们也借此机会,大力宣传文明进香,引导大家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上点香膜拜。现在看来,信众们还是挺配合,也可以接受我们的安排,市里主管部门和领导也放心了不少,我们东岳庙也省劲了许多,轻松了许多。

尽管如此,东岳庙内当家林信心道长还是跑上跑下,跑前跑后,主要目的仍在于确保安全,引导香客信众有序烧香膜拜,同时答复信众的各种咨询,解答香客们的各种困惑。林道长介绍说,东岳庙会在历史上有游神的习俗,最后一次游神是1957年,此后就再也没有举行过。但是,改革开放以来,东岳庙会还是恢复了。每当庙会期间,各村各社信众自发组织舞龙、舞狮、锣鼓、抬阁、铁枝、花灯等民俗曲艺活动,前来东岳庙表演,表达对东岳大帝的虔敬之心。因为今年有工程,场地有限,这些民俗活动也都取消了。林道长不无遗憾地说。

己亥年闽北建瓯东岳庙会巡礼

建瓯挑幡(图源网络)

在东岳庙会各种民俗曲艺活动中,最有特色的是建瓯挑幡。笔者在东岳庙茶室遇到一位老者,攀谈一番才知道,原来这位老人家名叫陈泉成,已经92岁高龄了,是闽北一带的“文化名人”,有“幡王”之称。陈老的口音比较重,又上了岁数,笔者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话。但是,从他的神情举止和语气语态中,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对于建瓯挑幡的热爱与自豪之情。过了一会儿,陈老的儿子来找父亲了,叫他回去吃饭呢。

从陈子的口中了解到,建瓯挑幡的历史与郑成功有关。当年郑成功收复台湾,建瓯子弟踊跃参军,战斗勇敢。台湾收复之后,建瓯子弟凯旋归来,用竹竿将军旗高高竖起,向建瓯父老展示绝技,后来就慢慢形成了建瓯挑幡。陈子介绍说,表演挑幡,不能使蛮力,需要技巧,但是技巧却要训练,不好掌握。2009年,建瓯挑幡成功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尽管如此,在传承人培养方面,陈子表达了自己的担忧。除了东岳庙会这样的场合,建瓯挑幡很少表演。有时候文化旅游部门举办文艺活动,也往往表演挑幡,但是“感觉脱离生活”,不好传承,难以为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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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命先生(摄影:张永宏)

因为今年东岳庙古建修缮,许多民俗表演活动都告取消,故而笔者也无缘见到挑幡表演,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遗憾。尽管如此,在上山道路的旁边,停车场的附近,有几位算命先生,倒是令笔者眼前一亮,心潮腾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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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玉封”与“皇封”

只见一位老媪正在用方言同算命先生说着什么,满脸充满着期待。这位算命先生古铜色脸,南岛人种的外貌特征,不慌不忙,神情自若。只见他扶了扶旁边的观音大士神像,点了三支香,然后从一个锦袋中掏出黄表纸,又掏出朱笔,画起符来。在画符的时候,还不断念着咒语,掐着指诀,将罡气布入符中。最后又拿出铜质印章,盖上印,对老媪交代着一些大概是如何佩戴或服用的话。笔者乘机翻看桌上的通书和命理书,先生也不为介意。笔者询问可否拍照?先生亲自为笔者摊平卦布,并且解释说,观音菩萨和齐天大圣是玉封,萧太保、张太保和陈林李三位夫人是皇封,“玉封”是玉皇大帝所封,法力更大,“皇封”是皇帝所封,法力稍微弱一点,但还是很厉害!

撇开算命、玉皇大帝、齐天大圣等神秘的物事意不提,单是从算命、画符的行为中,从老媪的虔诚神态中,从算命先生的安闲自若中,笔者仿佛看到了一种厚重历史文化的绵延不绝,一种复杂而饱满的古代心情之现代表达,一种微妙的古今范式的传递与转化,一种通过东岳庙会而众缘和合的“时见朝会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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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内道场”(摄影:张永宏)

内外道场

“内道场”是一个专业用语,专指皇宫内部的佛道教法事活动。杜光庭《道教灵验记》载,隋文帝开皇之初,王谦据守三蜀,杨坚准备出师征讨,但是担心“兵士多病,死者相枕”,于是就在“内殿修黄道场,祈天请佑”,后来果然平定了四川。这是目前所知道教“内道场”最早的记载。《旧唐书薛颐传》载,“炀帝引(薛)入内道场,亟令章醮。”《隋书经籍志》也载炀帝曾“于内道场集道、佛经,别撰目录”。由此可见,内道场不但是举行各种宗教祈福法事的场所,而且还是编纂整理宗教典籍的学术研究机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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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外道场”(摄影;张永宏)

与此同时,在道教斋醮科仪中,有时会布置若干法坛,一般也称作“道场”。大殿内部的法坛(道场)有时也叫“内道场”,大殿外面的法坛则相应地称作“外道场”。内、外道场在整个科仪法事中,相互配合,承担不同的功能,发挥不同的作用,是一个完整的法事活动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建瓯东岳庙会,除了上述各种民俗性质的庙会活动之外,法事活动也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内容。在今年的庙会期间,东岳庙主要邀请了闽东柘荣和浙南乐清两个科仪团,建瓯当地的东峰大庙也有几位道长前来帮忙。

闽东柘荣的科仪团在慈航殿做法事,其中的数位道友,笔者倒也认识。稍微有些诧异、但又不难理解的是:这个科仪团由全真龙门派道友与正一闾山派道友联合组成。四位龙门派道友主要负责东岳忏和铁罐施食,一位闾山派道友主要负责过关除煞,有些环节,两派道友互相合作,颇为默契。东岳忏为了庆祝东岳天齐仁圣大帝诞辰,铁罐施食则是破狱拔苦炼度亡魂;过关除煞的对象是婴幼儿,民间认为孩童期间要遭逢许多关煞,可能出现灾难,故而需要举行仪式,过关除煞,一般延请闾山派法师做道场,因为闾山三奶派教主临水夫人陈靖姑是妇婴保护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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柘荣科仪团(摄影:张永宏)

浙南乐清的科仪团在药王殿做道场,主要为信众举行补运扶运祈福禳星的法事活动。与慈航殿允许其他人士入内烧香、膜拜、观摩、祈福的做法不同,药王殿的道场(坛场),除了功德主和法师之外,其他人不允许入内。笔者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,发现这个科仪团的规模比较“恢弘”:一名高功,八名经师,四名乐师(扬琴一、笛二、笙一),一名司香,唱韵在乐器的陪衬下,更显婉转悠扬。

东岳庙当家董崇真道长介绍说,闽东柘荣的道友,唱的是江浙韵,又加入了一些地方唱韵,已经相当婉转悠扬了,但是浙南乐清的道友,他们来自武当山,唱的是武当韵,配上乐器,更加好听。笔者这才了解到,药王殿的科仪团,原来是武当山下来的!

董道长不无幽默地说,从他们的唱韵中,难道你不能听出武当功夫的绵里带刚吗?笔者也打趣说,何止是绵里带刚,简直是以虚合道啦!众人大笑。

己亥年闽北建瓯东岳庙会巡礼

诵经(摄影:张永宏)

慈航殿和药王殿的科仪经乐班,可以称作“内道场”,因为他们的法事活动,基本都在大殿内举行。颇令笔者意外的是,居然在东岳大帝后宫的前面,长廊之下,有一个小小的“外道场”。这个“外道场”的人员,主要由十来位老媪构成,她们也有明确的分工:一拨人叠折金元宝,叠折的同时,不断口诵经文,予以“加持”之力;另一拨人则手捧岳帝牌和岳母牌,也是不断地口诵经文,予以“加持”。

笔者颇为好奇,走上前去观摩。众媪微笑,并不言语,继续折叠、诵经。笔者询问她们在念什么?一位五十多岁的媪妇将手中的条幡状物件递给笔者看,笔者才知道是“岳帝牌”。这位媪妇很热情,很具有分享精神,又拿出一个“岳母牌”让笔者看。笔者询问她们念的什么经?这位媪妇就拿出一张纸,上面手抄着《岳帝经》《岳母经》和《太子经》。《太子经》者,应当指的是东岳天齐仁圣大帝的三太子炳灵公,在民间广有影响。细看经文,杂糅佛道,语言直白,歌诵大帝全家的威力,劝慰世人行善积德忠孝仁义云云,是典型的民间信仰表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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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帝牌(摄影:张永宏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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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母牌(摄影:张永宏)

建瓯一带有个美丽的传说,认为东岳天齐仁圣大帝的夫人淑明皇后是建瓯西大洲的船家姑娘,后来被岳帝所娶。每年四月十八日淑明皇后诞辰的时候,大洲娘家人都会来东岳庙给姑婆贺寿。此外,每年三月廿八日东岳大帝出巡,也往往会前往大洲,实现淑明皇后回娘家的愿望。这个传说,也是典型的民间信仰之表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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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众手抄《岳帝经》等(摄影:张永宏)

媪妇告诉笔者说,每张岳帝牌和岳母牌,都要诵一千遍的《岳帝经》《岳母经》和《太子经》,然后汇总起来,焚烧给大帝。折叠的金元宝,也要诵《岳帝经》《岳母经》和《太子经》,但不一定是一千遍,一遍也可以,十遍也可以。听过这些话,笔者深为感动。

东岳庙的“外道场”还具有流动性。笔者看见好几位媪妇,一边拿着岳帝牌和岳母牌,放在嘴边,不住地诵经,一边四处走动,偶尔遇到熟人,攀谈几句,然后继续走动,继续诵经。这大概也是一种典型的民间表达吧!

古碑重世

庙会期间,笔者结识了一位董立和先生。董先生家住东郊,打小就在东岳庙玩耍游戏,对东岳大帝非常有感情。据董先生自述,他与东岳庙有缘,而且缘分不浅。当时的东岳庙非常破旧,几乎没有人来这里走动,一方面因为时人认为这里是“封建迷信”的地方,不能来,另一方面,也因为东岳大帝和十殿阎罗涉及到人们的生死大事,塑像“相当阴森恐怖”,不敢来。但是,董立和说,他小时候,一点儿也不害怕,经常带着小伙伴来这里玩耍。山上的一草一木,庙里的一砖一瓦,他都非常熟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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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碑重世-01(摄影:张永宏)

在茶聊间,立和先生向笔者讲述了许多有关建瓯文史暨东岳庙的典故,择其要者,有东岳庙与杨荣太师的故事,有东岳庙灵涌泉的传说,有东岳庙与人民大会堂福建厅的渊源,还有东岳庙与《福建日报》的关系,等等,不一而足。其中,最为神秘的是据董立和先生所说他们的先祖仁斋公董彦瑜,曾经在宋高宗时期当过建州刺史。但是,因为仁斋公参与了一些朝廷机密事务,形势发生变化,就受到了严重的政治迫害,死后就葬在了白鹤山。朝廷方面,为了保密,封锁了仁斋公的所有信息,正史、野史中都没有仁斋公的记载。故而,仁斋公的具体事迹,以及他在白鹤山的坟茔地点,都告阙如了。

说到这里,董先生又向笔者展示了他手机中保存的《董氏宗谱》图片。仁斋公的画像确是宋代官员形象,文字略谓仁斋公的谱名为“同父”,“浙江温州平阳人。南宋绍兴间进士,任建州刺史。娶杨氏、公氏,同葬芝城白鹤山,生儿子”云云。

笔者略微涉猎一些谱牒的文化,知道不少宗谱大多有溢美的做法,故而对于这位仁斋公的事迹颇有怀疑。董先生显然也感受到了笔者的心迹,就颇为神秘地对笔者说,他已经联系了董氏宗亲,明天要“干一件大事”,“要证明给你看”!

第二天,笔者正在整理田野笔记的时候,董立和的电话过来了,颇为兴奋,说“张老师赶紧过来,有大发现”!笔者也就过去。

己亥年闽北建瓯东岳庙会巡礼

古碑重世-02(摄影:张永宏)

只见立和先生陪着几位松溪来的董氏宗亲,兴高采烈,正在谈论着什么。看见笔者过来,就带着笔者,绕过工程防护纱网,在东岳大帝正殿的左侧不远处,一个斜坡上,指给笔者看:居然是一方古碑!

笔者心头一喜,赶紧扑上去,首先看碑额,写的是“重修碑记”,其次看勒款,写的是“民国丁卯十六年季春月,东岳行祠二班董事”。由此可见,东岳庙曾于1927年有过修葺事宜,董其事为“二班”会首。原来,董立和先生从小就在东岳庙玩耍,很早就知道这块古碑。但是小时候不大懂事,大了以后又忙其他事务,这次正好赶上东岳庙文物修葺暨董氏宗亲聚会,故而决定挖掘这块古碑,一探究竟。

当时,由于古碑尚未做处理,许多字迹不甚清楚,再加上董氏宗亲们都情绪激越,不住地说着一些家族史的话题,笔者也没有时间详细阅读碑文内容。

随后,在董崇真道长的指挥下,董氏族人暨东岳庙善信,大家心情激动,七手八脚,然则小心翼翼地将古碑抬至茶室一隅。擦去上面的泥土渍迹,碑文内容逐渐清晰。尽管这是一块残碑,但大概内容还是清楚的,略谓东岳大帝乃是“天帝孙”,建瓯东岳行祠建于白鹤山,已经有两千年历史,白鹤山的风水好,东岳大帝的法力大,故而历史上香火非常兴旺。但是,到了清末民国,烽烟四起,“东郊演为战场,行祠遭戎马之蹂躏,四壁萧条,器皿无存,壁瓦颓”,当地缙绅商贾集资五千多元番洋,东岳庙又“焕然一新”云云。

这块古碑的发现,除了“天帝孙”、白鹤山风水好、岳帝神威显赫等传统的信仰表达之外,还言之凿凿地认为建瓯东岳庙的历史有“两千年”之久,充分表达了信众对东岳大帝暨东岳庙的爱戴与推崇之心理。此外,碑文还提供了清末民国史迹、“番洋”、“绅商”、“二班”会首等信息,对于我们了解东岳庙的近现代历史状况、东岳庙会、岱宗信仰与社会互动等情况,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、文物价值和学术研究意义。

孔夫子在研究夏礼与杞国的关系、殷礼与宋国的关系时,非常感慨地说:“文献不足故也。足,则吾能征之矣!”董立和先生不住地向笔者说,当时看到这块古碑,看到最后的几个字(“东岳行祠二班董事”)中有个“董”字,众人的惊喜差点掉到嗓子眼了。当然,最后发现是“董事”二字,而且在胪列的绅商名字中也没有出现董姓,故而不得不遗憾地判断,这块古碑与建瓯董氏、仁斋公并没有直接关系。尽管如此立和先生话锋一转,非常肯定地表示: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,证明我们祖上仁斋公的史迹。

从董先生的话语中,笔者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历史的厚重感。这种厚重,不光表征于古碑、史志和家谱的文字,而且表征为一种后来者对先辈生命的笃信与敬戴,这一点也深深触动了笔者。

笔者再次强烈地意识到:符号化的文字,以及文字背后所揭鬣的生命故事,才是我们应当所珍视的东西呢!

作者简介:张永宏,男,陕西吴堡人,哲学博士。现在厦门大学哲学系从事博士后研究,厦门大学道学与传统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,浙江道教学院副教务长。主要从事道家道教哲学、当代道教文化、中华传统文化传播等研究。

(编辑:孟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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