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女和凡男之间 有着怎样的爱情火花？

[导读]唐末五代杜光庭所辑录的《墉城集仙录》，是中国第一部道教女仙的群体传记。女仙与凡男间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？

文/知乐斋主

元代燕南芝庵曾说：“三教所唱，各有所尚，道家唱情，佛家唱性，儒家唱礼。”点出了道教的情感主义特点。道教的修炼方式随时代而变化，六朝隋唐时代的上清派修炼方法具有阴阳双修的内容，神仙的爱情也往往成为道教修炼的表达方式，迨至金元，全真教提倡清净孤修的性命双修，摒弃男女之间的世俗情感，具有浓郁的禁欲主义色彩，神仙传记中的爱情主题也随之消弥，在度化世人的慈爱行动中彰显道教的情感主义。

一、爱慕与相思：仙凡之恋的艺术表达

阴阳交接曾是上清派修炼的重要内容

唐代道教主流为上清派，早期上清派的修炼思想经历了由外丹的转炼到存思存神，由“人人”双修的“黄赤之道”到“人神”双修的“隐书之道”。

《九歌》神仙画卷 东皇太一（资料图）

《墉城集仙录》中的仙凡之恋，便是此种“人神双修”的隐书之道。许多女仙拥有配偶，如女几和采女等皆修房中之术，可知阴阳交接也曾是上清派修炼的重要内容，但其经书和仙传的描述较为隐晦，具有美学化的倾向，通过对女仙美貌之欣赏、男女诗歌之唱和、艺术之烘托等文学渲染手法，曲折隐晦地表达仙凡之间的情爱，具有较高的情感审美价值。

《墉城集仙录》中仙凡之恋的情感表达，具有上清派情爱美学的典型特征。对女仙美貌和才情不厌其烦、细微入微的描述，乃是凡男基于无限爱慕的审美心理的反映。在男女情感世界中，艺术往往充当媒介的角色，翩翩的舞蹈、优美的音乐和缠绵的诗歌，传递凡男女仙相思顾盼的情愫，也营造了男女欢爱的暧昧氛围。

杜光庭与《墉城集仙录》

偶一际会、结为修道之仙侣

仙凡之恋的情感表达，尤以诗歌唱和为传情之重心。《墉城集仙录》中常常出现的女仙降临凡男，可以看作是女仙垂爱凡男的隐喻，如阳都女遇黑山仙人犊子，“都女悦，遂相奉侍”，结为夫妇；仙女杜兰香谪降张硕家，降之三年，为夫妻；仙女成公智琼下嫁弦超，遂为夫妇。不过更多时候女仙降临凡男，并非结为朝夕相伴的世俗夫妻，而是偶一际会、结为修道之仙侣，实际上就是宗教意义上的夫妻。

阴阳相交 两情久长（资料图）《九歌》神仙画卷 湘夫人

凡男和女仙的临别赠诗，往往表达爱慕与相思的复杂情感，如东宫昭灵李夫人降杨羲之室，临别赠诗曰：“相遇皆欢乐，不遇亦不忧。纵影玄空中，两会自然畴。”表达了女仙李夫人愿与杨羲同修至道的爱慕之情。云林右英夫人与许谧之恋情，较为曲折动人，云林右英夫人赠诗许谧中，多处表达对许谧的赞美和关切之情，又有“恒当二象顺，携手同襟带”之语，恒卦下震上，为阴阳相交之象，在此表达两情长久、永结同心的相爱之情。

二、灵与肉：仙凡之恋的情与性

“俦结”：存思形式的神交

在人们普遍的认识里，上清派的男女双修是一种“男不宽衣，女不解带”的神交，又称“心交形不交，情交貌不交，气交身不交，神交体不交”。仙凡之恋的女仙与凡男，往往结为阴阳双修的伴侣，称为“俦结”，但女仙与凡男之间，并不仅仅限于存思形式的神交，仙凡之恋同样要面对灵与肉的情感关系。

隐晦莫测的爱情关系

《墉城集仙录》中的情爱语言虽然隐晦莫测，但仍能发掘仙凡之恋中的男女性爱的内容。太真夫人“栖止常与明生同石室中而异榻耳，幽寂之所都，唯二人。”二人同处一室，共食一枣，临别赠诗中又有“传授相亲爱，结友为天人”等语，可知太真夫人与明生之间可能存在肌肤之亲。

成公智琼与弦超相恋，“分日而燕，分夕而寝，夜来晨去，攸忽若飞。”这是十分明显的夜夜幽会的夫妻生活。上清派多以隐语替代性爱房中之语，如瑶姬与大禹有“云雨”之情，洛川宓妃常游洛水之上，“亦犹朝云暮雨之状耳”。仙凡的私会之情往往是婚外性爱的，太阳女“奉事绝洞子。绝洞子姓李名修，能寅龙申虎之术。”太阳女所修的“寅龙申虎之术”，与女几所修的“仙方养性之术”、采女和彭女所修的“彭祖之道”，实际上都是道教的房中术。

西王母

《墉城集仙录》虽然隐晦其词，但对男女性爱持肯定的态度，曰“又一阴一阳，道之妙用，裁成品物，孕育群形，生生不停，新新相续，是以天覆地载，清浊同其功；日照月临，昼夜齐其用。假彼二象，成我三才，故木公主于震方，金母尊于兑泽，男真女仙之位，所治照然。”

女仙多有男性配偶，如太真夫人与玄都太真王，阳都女与黑山仙人犊子，杜兰香与张硕，弄玉与萧史，河间王女与玄俗，樊夫人与刘纲，东陵圣母与杜氏，成公智琼与弦超，杨正见与王生等，皆有夫妇之实，女几、才女、彭女常修房中养生之术等，由此可见，仙凡之恋并非完全的精神之恋，亦有肉体交接之性爱，然而并不正面描写，以美学化的方式渲染氛围、增加情调和隐秘其辞，为仙凡之恋的性爱增添了不少含蓄朦胧的艺术美感。

三、道与俗：女仙情爱的理想与现实

道情与俗情 应该如何抉择

仙女与凡男之恋不仅具有人间情感的审美趣味，更重要的是具有阴阳修真的宗教实践意义，因此当修真的目标与现实情感发生矛盾时，女仙不得不舍弃世俗的情爱，在道情与俗情的抉择中，仙凡之恋面临着更严峻的挑战。

仙凡有界 难有善终

“若夫得道登真，体位高邈，仙凡隔，感降良难。”在仙凡之恋中，能够如杜兰香与张硕、园客夫妻同升仙位的，当是最为完美的爱情结局，然而不幸的是，仙凡有界，神人相隔，虽有真情，难有善终。周穆王与西王母之相会，周穆王“宿于昆仑之阿，赤水之阳……宾于西王母，觞于瑶池之上，西王母为王谣，王和之，其辞哀焉。”仙凡爱情虽有一夕之会，然而终将分离，临别的唱和之词，“其辞哀焉”，充满了仙凡相恋但不能相守的哀凄之叹。

女仙往往成为爱情的献身者或牺牲品

女仙或以神人的高贵身份谪降人间凡男，或以婚外情人的尴尬身份与凡男偶一相会，在这种情感关系中，女仙既是传道的导师，又是修道的伴侣，然而在仙凡之恋的情感纠葛中，女仙往往成为爱情的献身者或牺牲品。云华夫人瑶姬与大禹在巫山相恋，然苦于不能终生相守，乃“化而为石”，以期能够“朝云幕雨”，长相厮守。

“我天上玉女，见遣下嫁”

仙女成公智琼降谪人间，与凡男弦超相恋，弦超欲与之结为夫妇，智琼曰：“我天上玉女，见遣下嫁，故来从君。盖宿时感运，宜为夫妇，不能有益，亦不能为损，然常可得驾轻车肥马，饮食常可得远味异膳，缯素可得充用不乏。然我神人，不能为君生子，亦无妒忌之性，不害君婚姻之义。”一语道破仙凡之恋实乃婚外之情。此后弦超父母为其娶妇，以成世俗婚姻，成公智琼与弦超依然保持着比较隐秘的婚外恋情，“分日而燕，分夕而寝，夜来晨去，攸忽若飞，唯超见之，他人不见也。”当两人的恋情曝光以后，成公智琼不得已求去，曰：“我神仙人也，虽与君交，不愿人知，而君性疏漏，我今本末已露，不复与君通接。积年交结，恩义不轻，一旦分别，岂不怆恨，势不得不尔，各自努力矣。”临行“又赠诗一首，把臂告辞，涕零溜漓，肃然升车。”多年恩爱，一夕别离，岂不令人哀伤？所幸五年后二人重聚，“克复旧好”，但已不能如以往朝夕相伴，“来辄经宿而去”，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情爱关系。（编辑：行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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