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天之人丘处机

[摘要]李敖说得好：“历史的事实可以证明，任何’万事一系’的美梦到头来都将归于一场迷梦。”然而，“利泽施乎万世，不为爱人”这句话，在丘处机身上得到了完美呈现。

文/王棣

一

1214年，蒙古大军进攻金国，中都陷落。山东等地的“红袄军”起义抗金，当时丘处机在山东一带弘法，名望很高。据说丘处机一到，起义者纷纷“投戈拜命，二州（登州、宁海）遂定”，于是丘处机成为当时宋、金、元几个政权同时拉拢的对象。

横扫欧亚的成吉思汗（资料图）

当时南宋朝廷风雨飘摇，金国疲于应对纷纷冒出的起义军，只有蒙元王朝，一路高歌，势如破竹般地攻城略地。这时候，黄金家族的首领成吉思汗力邀丘处机与其见面，终于在第三次邀约之后，丘处机踏上了西行之路。

向成吉思汗介绍丘处机的，是以医术见知于成吉思汗的刘温。他说丘处机年三百岁，有养生延命的秘法。不再年富力强的成吉思汗接受了刘温的推荐，试图从神秘东方的法术中得到一丝来自于上天的秘密。

据史料记载，1219年七十多岁的丘处机几番周折，碾转年余，终于到达成吉思汗的军营大帐。西行之前，他写了这样一首诗：

旌旗猎猎马萧萧，北望燕师渡石桥。

万里欲行沙漠路，三春遽别海山遥。

良朋出塞同归雁，破帽经霜更续貂。

一自玄元西去后，到今无似北庭召。

诗中感慨老子（玄元）西渡流沙化胡之后，道教中再无人西渡化胡。征程漫漫，大漠流沙，稍有意外便埋骨他乡。而丘处机此行，便自比老子，尽管仙山已去，却因对苍生的怜悯而牺牲小我。

丘处机跋涉万里，来到位于今日阿富汗的兴都库什山附近面见成吉思汗（资料图）

远涉中亚，丘处机并不情愿，只是迫于可汗的压力，然而此举却实实在在地对这位广袤帝国的统治者产生了不少影响。

二

蒙古族是一个有趣的民族，带有很多草原民族的禁忌，例如泛神论的宗教思想。

在成吉思汗颁布的”大札撒”法令中，就规定了许多宗教上的禁忌之行，如严禁跨火、跨桌等等，如有触犯，必受重责。如果遇到灾祸之类的事情，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神灵祷告。

敖包（资料图）

例如打雷，蒙古人是很害怕打雷的，甚至每到打雷的时候都会钻到帐篷里面把自己的耳朵捂住，假装雷神看不到自己。成吉思汗就曾经向丘处机询问过关于打雷的问题，丘处机趁机向他讲述了仁孝的好处，成吉思汗像个小学生一样“温颜以听”，并“令左右录之，仍敕志以汉字，意示不忘”。后来，他也将丘处机所教纳入自己的法典之中，要求在家庭生活中妻子必须尊敬丈夫，子女必须孝敬父母，并说明这是国家长治的基础。“帝问以震雷事，对曰：山野闻国人夏不浴于河，不浣衣、不造毡，野有茧则禁其采，畏天威也，此非奉天之道也。尝闻二千之罪，莫大于不孝者，天故以是警之。今闻国俗多不孝父母，帝乘威德，可戒其众。上悦，曰：神仙是言，正合朕心。”

除了与丘处机的故事，成吉思汗与禅教临济宗的十六世祖海云及其师父中观多有交往。以“小长老”称海云，对海云等上层僧侣极力加以保护。在蒙古铁骑攻略中原之际，成吉思汗特别传令，问候海云，“小长老好？”责令部队说：“尔使人来说的老长老、小长老，实是告天的人，好与衣粮养活者，教做头儿，多收拾那般人，在意告天，不拣阿谁休欺负，交达里罕行者。”命令一要礼遇，二要蠲免赋税。

对于成吉思汗来说，他没有任何的宗教倾向，他看重的“是告天的人”。

成吉思汗采纳各种宗教（资料图）

三

成吉思汗对丘处机和中原佛教的重视，虽然表面上是宗教文化层面的，实际上与政治分不开。

在成吉思汗年代，有一个叫做阔阔出的萨满法师，经常显示出神迹，例如骑马到天上去探望天神等等，很受草原人民的信任。就连当时只有草原贵族才可以参加的会议，阔阔出都列席参加，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会议结果。“成吉思汗”的名字，就是阔阔出力排众议定下来的。

一开始，成吉思汗与阔阔出合作得极为顺利。阔阔出将成吉思汗打造成顺应天意的帝王，而成吉思汗则利用权力将阔阔出抬高到国师的地位。

蒙古的萨满崇拜（资料图）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阔阔出的势力越来越大，不仅开始离间成吉思汗兄弟之间的感情，同时也在其他草原部落主之间徘徊。由于草原民族并没有天子或者效忠的传统概念，成吉思汗必须要找到其他可以替代阔阔出的宗教精神领袖。

这时候，丘处机就进入了他的视线。他在山东一带弘法的各种神奇事迹（《丘处机传》选自《元史》，在其中第220卷的列传第八十九。全文不过六七百字，简单介绍了丘处机的一生，在里面曾经提到丘处机的两个神迹：一次驱除了荧惑星预示要发生的灾祸，一次预示了三天后的大雨，解了旱灾）、对于政治的淡泊、异族人的身份，简直就是上天排下来的人选。

许多史料都记载了丘处机一言止杀说服成吉思汗的事，但这种说教并没有真正起作用，其实质性的结果是道教开始受到蒙古统治者的保护和支持。成吉思汗命丘处机掌管天下宗教，同时给予全真教蠲免差役赋税的特权，全真教一时趋于极盛。

全真教在元朝时一度趋于极盛（资料图）

四

十年兵火万民愁，千万中无一二留。

去岁幸逢慈诏下，今春须合冒寒游。

不辞岭北三千里，仍念山东二百州。

穷急漏诛残喘在，早教身命得消忧。

这是丘处机西行时写的另外一首诗。此次西行，虽然一路艰辛，却达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，短短几年，就持旨释放沦为奴隶的汉人和女真人三万余。

道教中人常将他与王重阳相提并论，谓“是教也，源于东华，流于重阳，派于长春，而今而后，滔滔溢溢，未可得而知其极也。”这一对师徒，被称为全真教的奠基者和开拓者，当之无愧。

李敖先生（资料图）

李敖说得好：“历史上，多少’父死子荫’的类似局面，如今倒了；多少’传宗接代’的世袭皇朝，如今也倒了。历史的事实可以证明，任何’万事一系’的美梦到头来都将归于一场迷梦。”然而，“利泽施乎万世，不为爱人”这句话，在丘处机身上得到了完美呈现。

（编辑：灵瑾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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